市第五醫院一間病房的門被輕輕地退開了,走進一位拎著個藍布兜的老頭。他走到一位半躺著的老婦人床前,那老婦人臉色發黃,滿臉倦容。看見老頭,她眼里閃出一絲光亮。
老頭在床前的方凳上坐下,輕聲問:“今天上午怎么樣?”老婦人有些吃力地動了動身子,說:“還行,打了一針。”“這就好。”老頭說著,從藍布兜里掏出個飯盒,飯盒里一邊是粘糊糊的小米粥,一邊是油汪汪的雞蛋炒青椒。他把飯盒地給老婦人,輕聲說:“吃吧。”
老婦人望了望老頭,有些心疼地說:“以后你在家吃完了再給我送飯。你這陣子也瘦了很多,臉色很不好,要多注意身體啊!”
老頭一擺手:“半輩子都是你給我做飯,退休了,我也給你做做飯。我的身體可比你強多了。”
老婦人舀起一勺粥,才送到嘴邊,突然又停住了,好像想起了什么:“英子怎么樣了?”
老頭臉上立即顯出興奮的表情:“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他從兜里掏出一封信,“這孩子有電話不打,盡寫信,她好著呢!”
老婦人接過信展開,柔柔地念出來:
親愛的爸爸媽媽:
非常想念你們。這段時間我忙得不亦樂乎,剛從濟南回來,又要去深圳。整天開會啊、研究合同啊,可就這樣,我還是胖了,都不敢上秤了,真沒辦法。
看來只有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看望你們二老了。現在通訊發達,可我卻不愿'言而無信',我覺得用文字更能表達我的情感和思想。
爸媽,你們要保重。
想念你們的女兒 英
老婦人看完,眼里充盈著淚花。她把信折好,放在枕頭下,體貼的說:“別讓她回來,更不能讓孩子知道我得了這么重的病,她會傷心的,請假回來也耽誤工作。”
老頭嘆了口氣,說:“孩子像小鳥,長大了就要飛,咋也不能把她拴在腰上啊!你感覺好點的時候就給她寫信,報個平安。”
老婦人流露出傷感的表情:“也不知我這病能不能好,只怕是一天不如一天。”
老頭側過身子,伸手把已流到老婦人眼角的一滴淚抹掉:“你想到哪兒去了,你不好,我怎么辦?英子怎么辦?我們可不許你有個三長兩短;再說英子都二十好幾了,以后結了婚,還等著你看孩子呢!”老婦人笑了。
待老婦人吃完飯,老頭站起來,一邊收拾飯盒,一邊輕聲叮囑:“你休息一會兒,晚上我再來看你。”他扶老婦人躺下,給她蓋好被子,才輕手輕腳地離開病房。
老頭出了門,從病房外的休息椅上拎起一個綠色布兜,匆匆的下樓,上了公共汽車。兩三站后,他下了車,走進了車站邊的市第八醫院。上了三樓,在一個病房門口站住,把剛才那個給老伴裝飯的藍布兜放在門前的椅子上,定定神,臉上露出微笑,然后輕輕地推開門,走到一位二十多歲的姑娘前。這姑娘面色憔悴,頭發有些蓬松。老頭把布兜放在床頭柜上說:“路上總是塞車,你餓了吧?”邊說邊往外掏飯盒。飯盒也是飯菜分裝式的:一半是大米綠豆粥,一半是冒著熱氣的黃瓜炒肉片,還有一個咸鴨蛋。
姑娘掙扎著想要坐起來。老頭忙伸手扶著她,挪了挪枕頭,讓她半躺著。然后,從上衣兜里掏出一把花瓷勺,在衣襟上蹭了蹭,遞了過去。
姑娘接過勺子,一邊慢慢吃,一邊問:“我媽挺好吧?”
“好。上午我把你寫的信給了她,她看了說:‘這孩子又胖了,以后看誰要她。’你媽也忙得很,天天早上都出去扭秧歌,那身體棒得我都趕不上啦。對了,她說過兩天給你寫信。”
姑娘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爸,你多陪陪媽,她身體不好,千萬別讓她知道我得了這么重的病,她會傷心的。等過幾天我再給她寫信。”她又看了看老頭,“爸,你也瘦了,要注意身體啊!”
老頭寬慰她說:“你別想那么多,一心一意的看病,人沒有過不去的坎。吃完飯你睡一會,晚上我可能晚來會兒,你王大爺找我有事。”
從女兒病房出來,老頭拎上兩個布兜,匆匆地下了樓,又上了公共汽車。過了三站,下了車。這里離他家很近,但他沒往家的方向走,而是走進了相反方向的市第十醫院。扶著樓梯上了二樓,他輕輕的推開一間病房的門,走進去,像癱了似的躺在一張病床上。不一會,醫生走進來,給他掛上了藥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