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合花·自鶴江入京泊葑門外有感
作者:吳文英 朝代:宋代
原文:
柳暝河橋,鶯晴臺苑,短策頻惹春香。當時夜泊,溫柔便入深鄉(xiāng)。詞韻窄,酒杯長。翦蠟花、壺箭催忙。共追游處,凌波翠陌,連棹橫塘。 十年一夢凄涼。似西湖燕去,吳館巢荒。重來萬感,依前喚酒銀罌。溪雨急,岸花狂。趁殘鴉、飛過蒼茫。故人樓上,憑誰指與,芳草斜陽。
拼音解讀:
liǔ míng hé qiáo ,yīng qíng tái yuàn ,duǎn cè pín rě chūn xiāng 。dāng shí yè bó ,wēn róu biàn rù shēn xiāng 。cí yùn zhǎi ,jiǔ bēi zhǎng 。jiǎn là huā 、hú jiàn cuī máng 。gòng zhuī yóu chù ,líng bō cuì mò ,lián zhào héng táng 。 shí nián yī mèng qī liáng 。sì xī hú yàn qù ,wú guǎn cháo huāng 。zhòng lái wàn gǎn ,yī qián huàn jiǔ yín yīng 。xī yǔ jí ,àn huā kuáng 。chèn cán yā 、fēi guò cāng máng 。gù rén lóu shàng ,píng shuí zhǐ yǔ ,fāng cǎo xié yáng 。
翻譯:
一棵棵連在一起的海棠樹干,好象是一對對相依的鴛鴦,花團錦簇。紅花開得茂盛,綠葉低垂,像似在護衛(wèi)著連理的海棠。美麗的樹根在地下相互交錯依靠,柔嫩的花梢如精美的盒扇般相互依傍,惹得深閨女子嫉妒感傷。和煦的春風(fēng)中,海棠花像美人熟睡,倚臥在相交的花枝上,如同情人進入甜蜜的夢鄉(xiāng),形似燕尾的玉釵遺落枕旁。多情的人舉起紅蠟燭,照遍美麗的海棠,盡情游玩觀賞,月宮中孤居的嫦娥見此情景,更感幽怨哀傷。人世間的許多人都感到孤單凄涼,有幾人能像楊貴妃那樣賜浴華清池,盡情地享受皇帝的雨露風(fēng)光。他們在溫暖的芙蓉帳中,同心共結(jié),相依相傍,誓愿世世代代永不分離。可為什么生死兩茫茫,誰創(chuàng)作長恨歌,把綿綿此恨永久傳唱?幽暗的宮門緊鎖著,長夜孤獨凄涼很漫長,只能獨自對著一盞青燈訴說,盼望著佳人早日歸來,實現(xiàn)舊日愛情的盟誓,能雙雙化作這連理的海棠,海誓山盟,永不分離。
注釋:
①連理:指兩棵樹的樹枝生長在一起。
②繡幄:原指錦繡的帷帳,此處形容花團錦簇。
③鴛鴦柱:連理海棠的樹干。
④秦樹:據(jù)《閱耕尋》載,秦中有雙株海棠,高樹十丈。
⑤芳根兼倚:指樹根在地下互相倚靠。
⑥鈿合:指精美的盒子,有上下兩扇。
⑦錦屏人:深閨女子。
賞析:
鶴江,即白鶴溪,在蘇州西部。作者自白鶴溪坐船去南宋都城臨安,途徑蘇州東城的葑門,并在此停泊。葑門外的溪流附近,是作者和他的蘇州去妾曾經(jīng)居住,同游之地,或許還是他們的定情之處,所以重經(jīng)故地,喚起無限舊情,懷念之情無法自抑之中寫下了這首懷人詞。
上片回憶過去,寫團聚的歡樂。“柳暝河橋,鶯晴臺苑”,起兩句用秀麗工巧的對偶句描寫蘇州美麗的春景,一“暝”字寫盡河邊橋畔楊柳的濃密嬌柔之態(tài);不直接說晴天臺苑中的黃鶯盡情啼囀,而徑稱之為“鶯晴”,遣詞造句極幽細。“短策頻惹春香”,不明點出游,而屢攜短策,自見作者多次出游;亦不正面寫花開,而短策在路上頻頻沾惹春香,自能表明沿途春花盛開之狀。上文寫柳,這里又寫花,豐富了春景,上文不點春字,這里補點,避免了重復(fù)。這一句從春景引出作者,又將由作者引出他所思念的人。
“當時夜泊,溫柔便入深鄉(xiāng)”,時、空、人的關(guān)系更有一個跳躍:從蘇州較大的范圍陡然縮小到葑橋附近,從整個春日濃縮到一個夜晚,從獨游擴展到兩人同泊(或者竟是初次定情)。以“溫柔鄉(xiāng)”寫男女愛情,本是習(xí)用詞語,但用不好則容易落入陳套。高明的作者不連成一詞用,而是把它拆開分別用在句首、句末,中間插入“便入”二字,以見情急事諧,插了“深”字,以見情摯夢甜,便顯得精警有力,更能起化舊成新的作用。“詞韻窄,酒杯長。剪蠟花,壺箭催忙。”寫夜泊時的對飲。進入“溫柔深鄉(xiāng)”,這里不單指雙棲同宿,相對歡飲,也是情景之一。作者自是填詞老手,精于聲韻之學(xué),卻忽然嫌詞的韻律狹窄束縛人,似乎不合常理,其實他并非真的感嘆詞體拘才難,而是強調(diào)兩情歡洽,一時無法盡情抒寫:燭花頻剪,良宵苦短,時光飛逝,夜已經(jīng)很深了。記時的壺箭移動本有定時,何能忙著相催?這也無非人因歡飲而忘卻時間流逝之快,從而才有此錯覺。這四句情節(jié)平常,但都曲一層說,便顯得不平常。“共追游處,凌波翠陌,連棹橫塘。”時、空關(guān)系又有變化,總憶兩人互相追隨的游蹤:或在陸上翠陌,看她綽約輕行,猶如洛妃的“凌波微步”;或兩人同舟連棹,游于蘇州城西南的橫塘一帶。內(nèi)容擴大了,又用對偶句把它集中描寫,煉句與起筆當有異曲同工之妙。
下片寫愛妾離去后的悲感。“十年一夢凄涼”,指出從歡聚到此時已過“十年”,舊事早已化成“一夢”,自然的由歡樂轉(zhuǎn)到“凄涼”。“似西湖燕去,吳館巢荒”,互文對偶,以西湖、吳館中的燕去巢荒,比喻自己與蘇、杭二妾的生離死別,只有知道這些事情的才能明其所指。“重來萬感,依前喚酒很罌。”“重來”照應(yīng)上片的“當時”,“喚酒”照應(yīng)上片的“酒杯長”,著以“萬感”、“依前”,便覺今昔事雖略同而情迥異,沉吟嗚咽,凄怨欲絕。“溪雨急,岸花狂。趁殘鴉,飛過蒼茫”,是即目所見:急雨打擊著溪面,岸花隨風(fēng)狂舞,無助的殘鴉飛過“蒼茫”的天空。眼中所見之景與心中之情同樣的凄迷。情緒由凄怨?jié)u入激動,筆調(diào)也由吞咽轉(zhuǎn)為傾瀉;情之變由怨之極,辭之變與情變相適應(yīng)。急雨、飛花,出現(xiàn)在春末或夏初:“花”字上片不用,留在這里用:“殘鴉”見出是黃昏而不是深夜,這些都是安排細致和不露針線痕跡之筆。“故人樓上,憑誰指與,芳草斜陽”,以景語結(jié)束敘事。在船上遠望她舊時曾居住過的房屋,已人去樓空,到這里才點出“故人”,點出二人曾同住之地。事與地皆已無人可與共同指點,所以只能孤獨自念,付諸痛嚙心胸的回憶:“芳草斜陽”,無形中更增添懷舊傷感之情,又更顯示季節(jié)、時候。情緒由激動重回凄怨,筆調(diào)也由傾瀉轉(zhuǎn)回吞咽,借景物渲染,余情無限。
吳文英的詞一向以“秾密”著稱。這首詞時間和空間的變換較多,詞句問雖不明用轉(zhuǎn)接之辭,而脈絡(luò)極清晰密致。可見其慢詞風(fēng)格也頗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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